一人，一剑，走天涯。
怀文鸿二十岁了，终于到了可以下山的日子了。
和相处了十年的师父告别后，怀文鸿带上自己的剑，拿着师父给的几两碎银背上行囊下山了。
人是个好男儿，一身侠客打扮，戴着斗笠，目光如剑，一身戾气。
剑是好剑，师父曾用过的剑，粘过数十贼寇的鲜血，精心保养的剑身泛着寒光，锋利的剑刃不说削铁如泥，削人如泥是有的。剑入剑鞘，一切杀机都隐藏的完美无缺。
这次下山，不为别的，为了杀人。
杀掉自己的仇人。
十年前元宵夜怀家被觊觎其家业的施家灭门，只有老奴拼命护送小少爷逃出。老奴把少爷托付给怀老爷友人之后，伤重不治。
自此，怀家就剩下了一个怀文鸿。
怀文鸿被送到师父这里，仇家找不到他，只当他死了。
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，怀文鸿是一定要报仇的。
幼小的怀文鸿在目睹亲人被杀后，发誓一定要让仇人血债血偿。
跟着师父学剑学了十年，怀文鸿的剑技已经达到了不错的水平，放在江湖上大概也算个三流高手了。
师父退隐江湖前也是个高手，教出来的弟子当然也不差。
不过师父总是说怀文鸿杀心太重，心性不稳，今生将止步于二流高手之列。
怀文鸿每次不服，师父就把他打到服为止。
下山的时候，师父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摇头叹息，目送怀文鸿下山。
怀文鸿一定要报仇，从十岁那时起，他就只为了报仇而活着。
想到很快就亲手取下仇人首级，怀文鸿感觉血液冲上了头顶。
从师父这到仇人家有上百里路，前半段没有马车，只能步行，等到了繁华一点的城池再换乘马车。
怀文鸿觉着，气势不能丢，所以打扮成大侠的样子，还戴了个破斗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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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寒光闪过，怀文鸿赶紧后退一步，紧接着挥出了自己的剑。
对手也用剑来挡，把怀文鸿的剑拨开，两个人各后退了一步。
怀文鸿身上没有损伤，只是衣衫凌乱了一点，斗笠也在刚才被一剑挑飞了。
对手显然就凄惨了好多，胸前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子，还在往外渗血，看起来严重但其实也只是皮外伤。
怀文鸿的对手是一个劫匪，原本有三个，那两个已经成了刀下亡魂。
这是怀文鸿第一次杀人，以前也只是杀个鸡杀个猪罢了。怀文鸿感到自己兴奋无比，手中的剑渴求着第三人的鲜血。
旁边还有个围观的路人，是个浑身尘土的小乞丐，脸上的灰一道一道的，衣服也破破烂烂。总之蓬头垢面，磕碜的得很。当然这个小乞丐是被劫匪打劫的对象。
怀文鸿赶路，正好看到三个劫匪把一个小乞丐拦住图谋不轨。心里感叹一句世道艰辛劫匪连乞丐也不放过，富有正义感的怀文鸿当即大喝一声，拔剑就上。
趁对方没反应过来，砍翻了两个，剩下这个有点功夫的劫匪还真是棘手，几个来回都没有拿下。
怀文鸿不敢轻敌，眼睛死死盯着对手，预测对方的行动。
这种情况下，先出手的人必定会露出破绽，怀文鸿等的就是对方的破绽。
大眼瞪小眼半天，劫匪终于忍不住了，抬手便是一剑，直奔怀文鸿小腹刺来。
“有破绽！”怀文鸿把剑一竖，一挡，劫匪的剑便贴身刺空，欺身而上，瞬间拉近了距离。
接着一挑，劫匪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线。
惊恐的劫匪倒下了，血喷的到处都是。
杀人，想要不沾血，难啊。
解决了对方，怀文鸿被血喷的满头满脸，心里抱怨了几句，便去搜刮劫匪的财物。
旁边的小乞丐一开始被血吓傻了，看到怀文鸿去摸尸，这才反应过来。
大腿，这是个大大的大腿啊。
怀文鸿听到身后“扑通”一声，以为诈尸了，一个激灵提剑后跳。
却见那小乞丐跪在地上，“咚咚咚”三个响头把怀文鸿搞得一脸懵逼。
“少侠啊啊啊！”小乞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，“请少侠施以援手！来日必有重谢！”
怀文鸿：“？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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搞了半天这小乞丐是想和怀文鸿一块走。
小乞丐十三四岁，是本地人，家里人都死了，小乞丐的妈死前让小乞丐去海城投奔远房亲戚。结果因为穷没钱请马车，小乞丐只能用走的，然后路上花完了盘缠就去乞讨，慢慢就成了真的小乞丐。
怀文鸿心里琢磨一阵，正好自己也要去海城，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带他一路，反正多个人有个伴也是好的。
同意了小乞丐的请求，怀文鸿觉得身上实在是难受，不过这附近貌似有条小河，不如先去洗个澡。正好这小乞丐看着也该拾掇拾掇。
小乞丐看着恩人捡起斗笠戴在头上冲自己招招手，连忙跟上，却见恩人离开了大路，走上小路，心里不免疑惑。
“恩人恩人，我们去哪里呀？”
小乞丐小心翼翼问。
“去洗个澡，身上沾了血，难受”怀文鸿简单解释了解释。
到了河边，怀文鸿把东西放好，开始宽衣解带。
“恩人恩人，哎呀，你这是干啥”小乞丐连忙后退。
怀文鸿觉得好气又好笑，都是大老爷们儿还用得着这样，对小乞丐说：“你在这儿给我看着东西，我下河洗个澡顺便换洗身衣服。”
接着三下五除二脱了个一干二净，散了发冠，拿起沾血的衣服一个飞跃就跳进了河里，完美落水。接着从水里探出投来，湿湿的头发随意披散。
小乞丐捂住眼睛不敢看这美妙的景色，心里想恩人真鸡儿大。
洗了个澡顺便洗了洗衣服后，怀文鸿上了岸，扯了段树藤把衣服晾起来，晾干了身子从包裹中找了条干净裤子换上。
接着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盯着小乞丐：“你也下去洗洗。”
小乞丐犹豫了一下，拒绝了，理由是习惯了脏。
怀文鸿觉得好气又好笑，怎么会有人喜欢脏兮兮的样子，不管小乞丐反抗，一把抓起来走到河边。
“大侠饶命！大侠饶命！”小乞丐憋红了脸。
没有理会，怀文鸿把小乞丐身上的衣服撕成了条状物：“这衣服太脏太破了，等一下我给你我的——”
突然怀文鸿感觉有什么不对劲。
卧槽，这小乞丐怎么和我不太一样。
小乞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一下挣脱了，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。
接着小乞丐就浮了上来，抹了把脸，一脸羞愤地看着怀文鸿。
卧槽是个女的。怀文鸿视线忍不住向小乞丐胸口移动，怎么比我还平。
不过怀文鸿还是有良知的，转过身去，不看了。
小乞丐被丢到了水里，也就顺势洗了个澡。
洗完了澡，看到怀文鸿还背对着这里，小乞丐悄悄上了岸，擅自打开了怀文鸿的包裹，找了套衣服穿上了，不过显得松松垮垮很不协调。
小乞丐又把头发挽了个发髻，怀文鸿就一直等到身后没有声音了才转过身来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是女的？”
“嗯”
“为啥扮成男的？”
“我也没说我是男的啊”
“抱歉，实在看不出来”怀文鸿视线又移向了平板。
嗯，总之很尴尬就对了。
当然尴尬的沉默在天色渐晚，两人到达一家旅店后被打破了。
怀文鸿只要了一间房，原因是穷，钱要省着点用。
床只有一张，怀文鸿本想让小乞丐睡床自己睡地上，结果小乞丐反而不好意思，让来让去最后两人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睡在一张床上了。
睡一头太尴尬，两个人分别睡在两头。
熄灭烛火，睡觉
两个人都睡不着。
干脆闲聊起来。
小乞丐说她叫月玲，希望怀文鸿不要叫她小乞丐了。
怀文鸿简单介绍了自己，两个人这就算是熟悉了。
“你去海城要干什么呀？”月玲好奇地问。
“杀人”怀文鸿咬着牙说。
“啊？”月玲吓了一跳。提到这里，怀文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沉重起来。
“我要去杀我的仇人”怀文鸿说，“十年前他杀我全家，十年后我要他血债血偿。”
“……”月玲也似乎受到了情绪的感染，不再说话了。
怀文鸿却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，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。
“这些年来，我一直在想复仇的事情，仇恨驱动着我不断前进，我想要手刃仇人，只有不断变强变强……”
怀文鸿一口气把自己心里的话全到了出来，心情感觉缓和了许多。
“那之后呢？”月玲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“什么？”
“报仇之后你准备做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怀文鸿觉得一下子被击中了软肋。之后干什么呢？自己生存的意义就是复仇，但对于复仇之后的事情，想也没想过。现在突然被一个小女孩提出问题来，怀文鸿的心乱了。
想啊想，另一边的月玲已经睡着了，发出轻轻
的呼吸声。想着想着，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怀文鸿带着黑眼圈和月玲上路了。
路过一个村落，怀文鸿用劫匪的钱给月玲买了些合身的衣服，虽然是粗布衣服，好歹从小乞丐进化成小村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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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这个小镇，还有十里就是海城了。
镇上人不多，但也算是繁华，各种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两人打算寻客栈投宿，走了一会儿，便看到了路边有间客栈。
客栈很是冷清。
客栈前台没人，怀文鸿叫了几声，掌柜从后面应声而来。
“客官您要几间房？”
掌柜是个中年男子，体态微胖，看起来是个很和蔼的人。
怀文鸿的眼睛却被吸引住了，他盯着掌柜看了一会儿。
“一间房，住一晚，明早就走”
交了钱，掌柜喊出他五六岁的小儿子带怀文鸿两人去房间。
小孩子很是活泼，蹦蹦跳跳就上了二楼。月玲紧跟其后。
怀文鸿却不着急，看着他们上了楼，转过身去对掌柜说。
“十年前海城怀家惨案，今夜三更”
声音不大，但真如晴天霹雳炸在掌柜心头。
掌柜脸上笑容消失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”
怀文鸿盯着掌柜，掌柜心里直发慌。
怀文鸿无奈耸了耸肩，转身上楼了。
半夜三更时分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，路过客栈大厅，却见早已有人等在那里。
怀文鸿坐在桌子旁，剑已出鞘，正在擦拭。
来者正是掌柜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掌柜问到。
“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？段老三，当年就是你受施家指使来追杀我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当年逃走的那小鬼！你不是死了吗？”
“很遗憾，我没死！我回来了”
“唉，你难道是来寻仇的吗？”段老三叹了口气。
“不错，我这次来是为了灭施家满门”怀文鸿站了起来，“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。”
“虽然我早已离开施家，但是今天既然见到你，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施家死活了。”段老三衣袖一抖，一柄精钢短棍从中滑落，握在手中。
“施家养了一条好狗啊”怀文鸿感叹，提剑向前一步。
“且慢，我们换个地方吧”段老三知道，今日之局面定是生死之局，他不怕死，不过若是死在客栈里，那么自己的孩子怎么办？
白天的时候自己就隐约猜到了怀文鸿的身份，今夜出来前已经为自己留下了遗书。
“好，镇外乱坟岗便是你葬身之地”
两人出了客栈，闪传腾挪之间便到了乱坟岗。
先动手的是段老三，短棍一出便是直奔怀文鸿要害，怀文鸿只得提剑来挡。
一攻一守，两人大战了数个回合。
怀文鸿卖个破绽，段老三一棍捣来，怀文鸿揪住机会，任由短棍打在身上，转手一剑便刺进了段老三的胸膛。
拔出剑来随手甩静血液，怀文鸿愣愣看着躺在地上喘粗气的段老三。
这就赢了？段老三当年可是厉害的很，怀文鸿觉得自己的武功还没到那种地步。本以为会有一场苦战。
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，段老三放水了。
“我离开施家后，娶妻生子，过上了平凡的生活，也意识到当年犯下的错误，我知道你想报仇，但是你要知道，仇恨不是你的唯一……”段老三说，“今天我让你杀，你能放过施家吗？”
“抱歉，我可以放过你的家人，你只是帮凶，但是施家人我是万万不会放过的。”
段老三死了，怀文鸿丢下他，一个人回了客栈。
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段老三的儿子在妈妈的怀里哭着找爸爸。
杀了一个仇人，怀文鸿心里却是不痛快。
月玲还好奇想要去问问怎么回事，怀文鸿拉住她：“掌柜昨晚病发去世了而已”。月玲为孩子幼年丧父感到心疼，无助的眼神向怀文鸿投来。
怀文鸿心想离海城很近了，盘缠多了也用不上，于是把钱分出一些捐给了这对母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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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海城，怀文鸿便和月玲分开了，月玲去找亲戚，怀文鸿去找仇人。
月玲劝说怀文鸿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。
之后两人各走各路。
怀文鸿回到了熟悉的城市，原先的家早就没了，房产什么的都被施家吞并了。
“什么？这里不是施家吗？”怀文鸿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门房一大早打开门就看到了个凶神恶煞的怀文鸿，吓得瑟瑟发抖，连忙解释。
施家过去乃海城之霸，恶事做尽然而官府也奈何不了施家。然而天道好轮回，数年前有大侠路过，听闻施家恶名后仗义出手，杀了施家数名大恶人。树倒猢狲散，施家家业瞬间被其他几家地方豪强吞并，曾经的施家一夜楼塌。
怀文鸿觉得，愤怒，又感到不甘。
“那么？施家还有活着的人嘛？”怀文鸿问。
门房给了个地址，让怀文鸿自己去找。
怀文鸿感到庆幸，自己来寻仇结果仇人早死了，现在知道还有仇人活着，这仇人必须要亲手杀。
于是顺着地址去找，却海城在郊外河边破庙旁找到个茅草屋。
一个小孩一脸好奇地瞅着怀文鸿。
小孩看起来瘦弱无比，一看就是营养不良。
“娘！有客人来了！”小孩转头喊。
“来了来了”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从屋里出来。
“臭小子，又哄你娘，这哪有人嘛”妇人出来看看四周，说。
“明明刚刚还在的”小孩被批评了，多少有点不开心。
怀文鸿心里更不开心。
怀文鸿早该想到，施家就算剩下人，也只是无辜的妇孺罢了。
自己是绝对不能对妇孺下手的，那样和施家的畜生有何区别？
于是乎，怀文鸿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。
仇可以说报了，也可以说没报。但是自己的确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。
怀文鸿手足无措。
今日是元宵佳节，虽是夜晚，但街上灯火通明，人来人往，反而十分热闹。
来到街边小摊，怀文鸿用最后的钱买了点吃食，坐在边上吃了起来。
浑身说不出的空虚感。
十年前元宵节，怀家灭门，十年后元宵节，无处报仇。
自己这十年来为了报仇不断变强，最后却是仇人早已丧命，那么自己这十年来的努力有什么意义呢？
怀文鸿觉得自己的十年被命运否定了。
他妈的。怀文鸿骂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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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玲独自走在街上，漫无目的。
人们欣赏着各种各样的花灯，还有有趣的灯谜活动。街边各种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。
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街边小摊坐着吃肉。
大腿，是大腿！
“恩人！恩人！我们又见面了！”
“小乞丐？”
“这下我可能真的要当小乞丐了。”
“你没找到亲戚？”
“找到了，怎想他们家道中落，现在过得连乞丐都不如，我实在不好意思去给他们加负担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世事无常啊”怀文鸿叹道，看到月玲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，相必是一天没吃东西了，于是分她一半肉吃。
“好吃！”月玲狼吞虎咽。
“恩人，你报仇了吗？”吃饱了，月玲开始关心起其他事情。
“没”怀文鸿苦笑，“仇人早死光了”。
“那你以后怎么办？”
“还没想好，你呢？”
月玲思索一番，灵机一动：“不如我跟你混吧！”
“我？我现在一分钱都没了，什么都没了，你来和我当乞丐？”
“……”月玲皱起了眉头，想了一会儿。
“但是你有一身好武艺呀！你教我武功。我们去打家劫舍，呸，劫富济贫行侠仗义，钱不就有了吗”月玲提出了建议。
“但我没了仇人，感觉一下子人生没有了意义……”
“你可以找到杀你仇人的大侠，然后打败他！这样你不就相当于间接杀掉仇人了吗”月玲提出了歪点子。
不过这个歪点子歪的恰到好处，正好提醒了怀文鸿。
怀文鸿一个激灵，拍手说道:“要做就要做绝！我怀文鸿要成为天下第一大侠！”
“怀大侠，那我就要当大侠的第一跟班！”月玲笑道。
自此，二十年后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怀文鸿和她他的妻子的江湖之路，开始了。其中种种，不必多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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